发布时间:2019-10-23 点击:
【存殁六绝句】
【1911】
伯先京口夸醇酒,孟侠龙眠有老亲;仗剑远游五岭外,碎身直蹈虎狼秦。
(存为丹徒赵伯先,殁为桐城吴孟侠。)何郎弱冠称神勇,章子当年有令名;白骨可曾归闽海,文章今已动英京。
(存为长沙章行严,殁为福州何梅士。)夹公说法通新旧,汪叟剧谭骋古今;人世莫尊小乘佛,论才恸惜老成心。
(存为寿春孙少侯,殁为徽郡汪仲尹先生。)老赞一腔都是血,熊侯垂死爱谭兵;蜀丁未辟蚕丛路,淮上哀吟草木声。
(存为霍邱郑赞丞,殁为正阳熊子政。)谷士生前为诤友,彤侯别后老诗魂;冢中傲骨成枯骨,衣上啼痕杂酒痕。
(存为歙县江彤侯,殁为绩溪章谷士。)曼殊善画工虚写,循叔耽玄有异闻;南国投荒期皓首,东风吹泪落孤坟。
(存为广州曼上人,殁为同邑葛循叔。)曼殊赴江户余适皖城写此志别1913春申浦上离歌急,杨子江头春色长。
此去凭君珍重看,海中又见几株桑。
【远游】
【1915】
晨风一嘘吸,吹落羲和车。
细雨海上来,蒙蒙弥空虚。
骄阳不驭世,冥色惨不舒。
寒喧各异恨,晴晦两弗愉。
百年苦劳役,汲汲胡为平。
达人识此意,裂冕轻毁誉。
阳春玩小儿,入眼等空无。
小草檐闲碧,青山门外臞。
读书破万卷,只以益懦愚。
徒步历州郡,穷途泣海隅。
拿空窥五岳,破碎混中区。
忽然生八翼,轻身浮天衡。
初见海如勺,熟视益模糊。
撮土载万类,旦夕相诛锄。
强弱不并处,存灭争斯须。
寥廓不可尽,星火何稀疏。
微尘点点外,幽暗不可居。
归来观五蕴,微命系囚俘。
贪痴杂粪岁,妄葆千金躯。
仙释同日死,儒墨徒区区。
佳人进美酒,痛饮莫踟蹰。
【夜雨狂歌答沈二】
【1915】
黑云压地地裂口,飞龙倒海势蚴蟉。
喝日退避雷狮吼,两脚踏破九州九。
九州嚣隘聚群丑,灵琐高扃立玉狗。
烛龙老死夜深黝,伯强拍手满地走。
竹斑未泯帝骨朽,来此浮山去已久。
雪峰东奔朝峋嵝,江上狂夫碎白首。
笔底寒潮撼星斗,感君意气进君酒。
滴血写诗报良友,天雨金粟泣鬼母。
黑风吹海绝地纽,羿与康回笑握手。
【丁巳除夕歌】
【(一名“他与我”)】
【1918】
古往今来忽有我,岁岁年年都遇见他,明年我已四十岁,他的年纪不知是几何?
我是谁?
人人是我都非我,他是谁?
人人见他不识他。
他何为?
令人痛苦令人乐,我何为?
拿笔方作除夕歌。
除夕歌,歌除夕;几人嬉笑几人泣。
富人乐洋洋,吃肉穿绸不费力。
穷人昼夜忙,屋漏被破无衣食。
长夜孤灯愁断肠,团圆恩爱甜如蜜。
满地干戈血肉飞,孤儿寡妇无人恤。
烛酒香花供灶神,灶神那为人出力。
磕头放炮接财神,财神不管年关急。
年关急,将奈何;自有我身便有他。
他本非有意作威福,我自设罗网自折磨。
转眼春来,还去否?
忽来忽去何奔波。
人生如梦,日月如梭。
我有千言万语说不出,十年不作除夕歌。
世界之大大如斗,装满悲欢装不了他。
万人如海北京城,谁知道有人愁似我?
答半农的《D-!》诗1919不知什么是我?不知什么是你?
到底谁是半农?忘记了谁是D?什么顷间,什么八十多天,什么八十多年,都不是时间上重大问题。
什么生死,什么别离,什么出禁与自由空气,什么地狱与优待室,什么好身手,什么残废的躯体,都不是空间上重大问题。
重大问题是什么?
仿佛过去的人,现在的人,未来的人,近边的人,远方的人,都同时说道:在永续不断的时间中,永续常住的空间中,一点一点画上创造的痕迹;在这些痕迹中,可以指出那是我,那是你,什么是半农,什么是D。
弟兄们!姐妹们!
那里有什么威权?不过几个顽皮的小弟兄弄把戏。
他们一旦成了人,自然会明白,自然向他们戏弄过的人赔礼。
那时我们答道:好兄弟,这算什么,何必客气!
他们虽然糊涂,我们又何尝彻底!
当真彻底地人,只看见可怜的弟兄,不看见恨的仇敌。
提枪杀害弟兄的弟兄,自然大家恨他;懒惰倚靠弟兄的弟兄,自然大家怨他;抱着祖宗牌向黑暗方面走的弟兄,自然大家气他;损人利己还要说假话的弟兄,自然大家骂他;奉劝心地明白的姊妹弟兄们,不要恨他、怨他、气他、骂他;只要倾出满腔同情的热泪,做他们成人的洗礼。
受过洗礼的弟兄,自然会放下枪、放下祖宗牌,自然会和作工的不说假话的弟兄,一同走向光明里。
弟兄们!姊妹们!
我们对于世上同类的姊妹弟兄,都不可彼界此疆,怨张怪李。
我们的说话大不相同,穿的衣服很不一致,有些弟兄底容貌更是稀奇,各信各的神,各有各的脾气;但这自然会哭会笑的同情心,会我们连成一气。
连成一气,何等平安、亲密!
为什么彼界此疆,怨张怪李?
大家见了面,握着手,没有不客气、平安、亲密,两下不见面,便要听恶魔地教唆,彼此打破头颅,流血满地!
流血满地,不止一次,他们造成了平安、亲密,在哪里?
我们全家底姊妹弟兄,本来一团和气;忽然出来几位老头儿,把我们分做亲疏贵贱,内外高低;不幸又出来几条大汉,把一些姊妹弟兄团在一处,举起铁棍,划出疆界,拦阻别的同胞来到这里;更不幸又出来一班好事的先生,写出牛毛似的条规,教我们团在一处的弟兄,天天为铜钱淘气;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分离,失了和气?
不管他说什么言语,着什么衣裳,不管他们容貌怎样奇怪,脾气怎样乖强;表面不管他身上套着什么镣锁,不管他肩上背着什么刀枪。那枪头上闪出怎样的冷光,肮脏的皮肉里深藏着的自然会哭会笑的同情心,都是一样。
只要懂得老头儿说话荒唐,只要不附和那量小的大汉,只要不去理会好事的先生底文章,这些障碍去了,我们会哭会笑的心情,自然会渐渐地发展,自然会回复本来一团和气,百世同堂。
怎地去障碍,怎地叫他快快发展,全凭你和我创造的痕迹底力量。
我不会做屋,我的弟兄们造给我住;我不会缝衣,我的衣是姊妹们做的;我不会种田,弟兄们做米给我吃;我走路太慢,弟兄们造了车船把我送到远方;我不会书画,许多弟兄姊妹们写了画了挂在我的壁上;有时倦了,姊妹们便弹琴唱歌叫我舒畅;有时病了,弟兄们便替我开下药方;倘若没有他们,我要受何等苦况!
为了感谢他们的恩情,我的会哭会笑的心情,更觉得暗地里增长。
什么是神?他有这般力量?
有人说:神底恩情、力量更大,他能赐你光明!
当真!当真!
天上没有星星!
风号,雨淋,黑暗包著世界,何等凄清!
为了光明,去求真神;见了光明,心更不宁。
辞别真神,回到故处,爱我的、我爱的姊妹弟兄们,还在背着太阳那黑暗的方面受苦。
他们不能和我同来,我便到那里和他们同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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