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李恕《戒子拾遗》白话版家风家训

唐·李恕《戒子拾遗》。

1．清勤自勖．平真无亏。

居九品小官，位处百官之下，应该清廉、勤奋和自勉，平实、纯 真而问心无愧。对待上司要忠诚，对待同僚要谦虚恭敬。说话要 考虑周到再出口，办事要三思而行。不要随便毁誉他人，不要轻易 议论他人得失。各种政策法令，是施政的坚固的堤坝；凡是牵涉官 吏役使的事情，每个行动都要遵守法规；断案时给予、夺取、切割和 决断，都在道理上切合法令。给罪犯定下罪名，哪能随自己的喜怒 随心所欲？用枷锁、棍棒惩处罪犯的具体形式，都有明文规定，依 照法令的标准来执行，足以当众让罪犯感到耻辱。不要随便发威 作怒、挥动粗杖大枷来惩治犯人。放纵一时威怒，会招取终身 失败。

这里介绍的是处在古代官场最底层的小职员的职业操守。要 忠于上司，尊敬同僚，不要轻易在单位论人得失，目的是为了不伤 害他人、创造出良好的人际关系，使自己能在单位安身立足。在工 作上，要严格按照规章制度办事，绝不可感情用事。要恪守本身工 作的权力范围，不能一时兴起，超越权力发威作势，最终自取其败。

官卑权小，不仅处在执法的最前沿和最终端，而且本人稍有不慎也 最容易被挤出职场，所以在工作上不能在严格执法之外有任何一 点自由。这似乎有过于拘谨、小心之嫌，但比较当今官场某些腐 败、油滑的风气，古代职员虽地位卑下但执法从严精神又显得十分 正当和可贵。

2．善为吏者树德，不善为吏者树怨。

向上司申报的公文，出言要十分谨慎，签字要用真实的笔迹， 千万不要使用轻侮性词语玩弄刀笔，讥讽同事。如果触犯重要的 上司，失败立即就要来临。如果轻慢了同僚，怨恨就会在暗处产 生。职位低下处在卑微的位置，要到处随时设防和谨慎，对单位内 部的人士要虚心接待，对乡里德高望重的人要以礼相待。如果听 任情绪放纵怒骂，轻出恶言，骂人父母，其子会怨恨你，骂人兄长， 其弟会怨恨你，既然已经成为怨恨所归之所，也就等于结下了深 仇。东汉刘宽不怒斥童仆，阮籍虽言谈玄远但从不随意褒贬人物。

孔子说：“善于做官的人立德，不善于做官的人招怨。”一定要以此 勉励自己呀！

供职公门最忌天真地恃才弄文，呈报上司的文字贵在严谨、客 观和规范，不能埋伏刀笔而伤及同僚。在单位，与上级抗争，无异 自毁前程；与同事结怨，迟早必遭暗箭。对来访的群众，尤其是社 会名流一定要以礼相待。要把从业的过程，视为行权执法的过程， 也是立德做人的过程。

3．正身范物，修己安人。

县里有长官，职责是宣扬风俗教化；丞尉是小官，不必管得太 宽。如果任意斥责强大刚健的人士，压制地方雄杰豪强，施展新官 上任的威风，博取高明的声誉，指挥全县，操纵各部门的权力，会让 有识之士寒心，旁观者非议。只有自身端正、率先垂范，才能在加 强自身修养的同时也能使他人安心。工作时，不要与主管的官吏 随便轻言，不要在公庭放纵嬉笑，站着不要歪斜，坐着要端正庄重， 这样，人们自然归心于你并且敬畏你。

做一个辅佐性官员也要有一定独到的智慧。体面、威风、功绩 和名誉的光环都属于最高领导。不居要职，绝不能贪功好名、逞勇 显威，不要妄图指挥和操纵全局；更不要串联、操控和侵夺下属部 门的权力；否则对上越权、对下侵权，迟早会成为公门中令人切齿 侧目的害群之马。只有端正言行，在规章制度方面率先垂范，尊敬 上司，让同事放心，才最终会赢得单位上下的一致推拥和尊敬。只 有在所经历的每个单位都能获得广泛的推拥和尊敬，才拥有康泰、 宽广的敬业之路。

4．禄俸所获．仅以代耕。

你们这些年轻人，刚做小官，所得的俸禄仅能代替农民种田的 收入而已。应减少家中佣人，行为严谨，用度要节省，家门即使是 白天也要关闭起来，要将公文锁好并保管好钥匙。家童要收敛形 迹，不要出入公庭。要像张奂一样清廉、干净。能这样，即使正直 无畏，也能高枕无忧，难道还怕多言可畏和众口滔滔吗？杨震做涿 郡太守时，子孙都粗茶淡饭，出门从不乘车，并告诉子孙说：“要让 人们认为你们不愧是清白吏的子孙。”这话说得十分恳切，你们要 刻骨铭心地记住。假如是为了某个急需之物，一时来不及到远处 去买，除了衣食以外，其余的若一时缺乏，也可以就近互相交流通 融，但必须按价付钱，领取时清楚明白，并且要留下文书为凭据。

这虽然是很细碎的小事，但容易招惹流言。不要招致强买的嫌疑， 引起渔利他人的诽谤。若能远远减少已经事先觉察到的不利事， 早早地杜绝还没有萌发的不利事，能够做到清白自立，我就没有忧 虑了。

公门小职员的俸禄不过“仅以代耕”，只有靠“谨身节用”来维 持生计。虽位卑禄薄，但却行使着掌管公文和经办钱财的重大职 责，不仅要时刻做到“镇安关匙”，而且要练就一副“使马如羊”、“使 金如粟”的廉洁品节。值得注意的是，唐代李恕所强调的对这种品 节的培育和历练，不是来自国家法令的强制性规定，而是来自家庭 内部前辈对后辈的耳提面命式的训导与督促；可见，哺育出如此良 好家风的民族是多么善良的民族，能把精神文明教育深入转化为 自觉的良好家风的文化，是多么优秀而善良的文化！值得警惕的 是：面对这样的文化，近现代以来，总有一些人把它视为万恶之源， 把它指诬为封建宗法制的落后的农耕文化；这种思潮如果不是出 于对中华民族优秀传统的无知，就是出于对中华民族优秀传统的 蓄意践踏与破坏。

5．食禄坐观．贼也。

周生烈说：“拿着俸禄却坐享其成，不干实事，这就是贼的行 为。”老子说：“债务少容易偿还，职务少容易坚守称职。”你们要想 仕途通达，应该严格要求和估算自己的未来，正确估价自己的能力 和天分，或许能保住自己的名位。冒昧地争宠求荣，必给后世留下 被谴责的把柄。如果政绩突出并能使百姓安乐，功业彰显如虹霓， 足以使家门隆庆，祖业重辉。难道一定要极荣显贵才算仕途通 达吗？

不注重高位多职，只注重称职与敬职，这是一种对国家负责、 对工作负责的道德精神；也是一种追求才位相称、名实相符的精神 境界。古人把那些坐享俸禄不干实事的人视同盗贼，至于那些拿 着俸禄不仅不干实事而且还无恶不作的人，那就更是连盗贼都不 如的与传统道德水火不容的社会的公敌。可见，弘扬优秀的传统 文化不仅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要求，而且对解决当代中国现实问题 也具有强烈的针对性。

6．家有三史无痴子。

在休假闲暇的光景、在工作之余的空闲时光加强自身修养，一 定会有很大的收益。谯周说：“圣人向天学习，君子向圣人学习。”

又说：“不断进步的人就像旅行一样，早晨出发，走到晚上停留下 来，就已不在原来的起点了；善于增益的人就像采摘菜蔬一样，只 要勤奋顷刻之间箩筐就自然堆满了。”家中经史一类的书如果不够 用，只要经常光顾书店，迟早总能买到便宜的书。假如用数万金 钱，不过是购买一匹马的价值，却能够买得数千卷经史之书，可以 成为百代传家之宝。大抵人们都知道购买骏马，喜欢华衣美味，而 不肯买书，这是见识不高、目光短浅的表现。《淮南子》说：“家中有 三部史书，就没有呆痴的后代。”能不自勉吗？

在同一片天地，会展现不同的人生；但在不同的时世，会出现 相同的境遇，这就是历史在运动。读史能增强人的阅历和智慧，能 使人的生命的空间因有历史感而显得更加深邃和丰阔。读史就是 治学，治学的目的就是使人进步。所谓进步则如同行路，不断远离 最初的起点，不断移步换形进入风物殊异的新境界；否则捧读多时 始终走不出起点，乃至于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绝不能被无穷 的事务和漫长的历程压垮了意志。治学要像采摘菜蔬一样，只要 把得到菜蔬的愿望重重地放在心头，并且手动不停，箩筐会在不知 不觉之中自然填满。铭记谯周的这两句金玉良言，不愁治学不提 速增功。